当代茶界泰斗张天福,是《中国农业百科全书·茶叶卷》所列十大茶叶专家之一,在创办茶叶学校,建立茶叶研究所,建立高标准新茶园,创制茶机械,提高茶叶品质,恢复和发展我国茶叶方面,做出卓越的贡献;晚年致力传授茶叶审评技术和倡导茶文化;前后编著20篇(部)茶事学术论著。他渊博的学识,充沛的精力,顽强的决心,曾经创造出茶界许多奇迹。
三年前,笔者怀着仰慕之情,拜访老人。眼前的张老,精神矍铄,和蔼可亲,耳聪目明,思维清晰,丝毫看不出已105岁的高龄。张老亲自泡茶,接待客人,屋中茶香袅袅,醇香绕梁。笔者环视四周:简朴的摆设都与茶相关。茶几对面墙上悬挂着他苍劲有力的字幅:“生命不止、探索不息”。柜子里有120个茶罐,装的是国内外最好的茶叶,向南有两个房间:左边房间是主人房,书柜里一本本茶书整齐地排列着。右边房间墙上挂着四幅张老手书的茶礼“俭、清、和、静”四个字;靠窗的桌子上,一排的白色茶碗,每个茶碗底部都编了号,一个最精密的电子秤,用来计算茶叶的重量。略事休息,张老情深意切、条理清晰、娓娓动听的言语,把我们带入浓郁的茶香境界。
1910年,张天福出生在上海名医世家。父亲张绍尧擅长内外科,母亲刘贞清精于妇产科。1911年,一家迁回故土福州,开办遂生堂西医局。张天福1916年于福州宫巷私立塾本小学就读,1923年于福州格致中学就读,1928年转学到上海持志中学。中学毕业,父母希望独生子能够继承医学,张天福却报考农业学校。1929年在福建协和大学修完一年基础课程,1930年转入南京金陵大学农学院。1932年毕业获农学学士。
大学毕业后,张天福回到福州,任协和大学生物系助教,积极建立实习农场,筹办农学院系,大量搜集、研读茶叶资料。1934年6月,他东渡日本,转道台湾考察茶业。1935年,再度赴台湾考察,收集了大量茶的资料,写出了《台湾之茶叶》考察报告,并决心创办福建省第一所茶校和茶业改良场。
1935年8月,张天福在著名茶区福安县城关和社口乡分别创办了“福建省福安农业职业学校”和“福建省建设厅福安茶业改良场”,任校长兼场长,开了福建茶叶教育与科研的先河。台湾茶界泰斗吴振铎、林复等都是当年福安农校的首届学生。
1938年前后,日本侵华,福州沦陷,协大被迫迁往闽北山区的邵武县,茶场内迁崇安(现武夷山市)。1940年,张天福在崇安创办福建示范茶厂,任厂长兼苏皖技艺专科学校副教授。1942年担任协大教授,教茶叶课程。1942年兼任协大高农的校长。抗日战争胜利,协大搬回了福州。1946年,任南京国民政府中央农业实验所技正兼崇安茶叶试验场场长。
张天福注重茶人德、智、体全面发展,培养出后来成为著名茶界学者的李联标和庄晚芳等。学生林桂镗成为茶界专家后,赴马里国帮助种植茶叶,成绩突出,为祖国争了光。
张天福在协大高农期间明确“两担一肩挑”的办校宗旨,树立理念与实践相结合的新校风,要求学生把学到的知识应用到实处。他致力于培养学生“手脑并用”的学习方法,学校办起了木工厂,制造发明的“918式揉茶机”,还亲自带领学生学习制茶。
福安农校出版《安农号外》,专门刊登中国共产党新华社消息;学生开展“禁止鸦片”、“打倒土豪劣绅”的斗争;校内中共党员和进步学生开展活动,遭到国民党当局追捕,作为一校之长的张天福,保护了革命师生。
1943年秋,日本军国主义者搞惨无人道的细菌战,邵武城区发生大瘟疫,学生吴法从不幸染病,被隔离在照春山上的一座破庙里,没有病床,只在地上撒层石灰,铺地而睡,患者生活不能自理,无法按时服药,生命垂危。张校长自掏腰包购买磺胺等药品,冒着被传染的危险前往探望,照顾吴法从服药。为了保证全校师生安全,张天福决定暂时停课,让学生回家或外出旅游以避过疫情高峰期。
张天福不仅办学还注重实践。
1935年,他在福安县创办了福建省第一所茶叶改良场(即今省茶科所的前身)。1940年,在福建省崇安县创建了当时全国规模最大的集茶叶生产、科研、推广、销售于一体的福建示范茶厂,建立4000多亩新式茶园,为福建的茶叶生产及科研做了有益的探索。
中国一直沿用古老的用脚揉捻茶叶制茶方法。1941年,张天福担任福建示范茶厂厂长时,设计、制造出第一台手推式揉茶机,解决了过去一向用脚揉茶既不卫生又损品质的问题,中国机械化制茶也由此拉开“帷幕”。他将此机名曰“‘918’揉茶机”,以警醒国人“不忘国仇,驱逐虎狼,莫忘国耻,振兴中华”。
1946年后,张天福回到崇安接收全国茶叶研究所,成立农业部中央农业实验所崇安茶叶试验场,继续从事茶业科研,一直到1949年。
1957年,张天福被错划为“右派”。但他凭着对茶叶事业的忠诚,仍然苦苦思索着中国茶叶的发展前景。当时开辟新茶园,很多老茶区是按照旧习惯,利用表土砌为草皮砖叠筑梯层,造成茶园水土流失,广种薄收。张天福采取田间工程和生物技术措施相结合的方法,走遍广大茶区亲自宣传示范“梯田茶园表土回沟条垦法”,其重点为:1.等高梯壁,2.缓路横沟,3.深耕基肥,4.良种壮苗,5.密植绿化。这一技术措施,经当时(1968年)农业部在湖南桃江县召开建立高标准新茶园现场会进行推广。
福建省是乌龙茶的发源地,产量占全国的80%以上。乌龙茶品质好坏,发酵阶段“做青”是关键的环节。所谓“做青”,就是乌龙茶初制工艺中、决定茶叶品质的最主要因素,即“摇青”和静置发酵交替的过程。在适宜的温湿度等环境下,叶片通过多次不断跳动互相摩擦、叶缘部分逐渐损伤促进物质的酶促转化,产生所谓的“青叶红镶边”。“做青”长期处于“看天吃饭”的落后情况。1983年,年逾古稀的张天福开始研究乌龙茶做青工艺及其设备。经过前后8年研究,掌握了3000多个对比数据,终于在1989年解决了几百年来乌龙茶加工在温湿度上“靠天吃饭”的历史难题,使乌龙茶做青工艺实现从人力到机械化再到计算机程控化的历史性飞跃,产值增长几倍甚至十几倍。对此,上海市茶叶学会顾问刘启贵有精辟的见解:“现在,乌龙茶风靡全国,风靡全球这么热,这里头除了全国茶人的共同努力之外,这里头非常非常重要的就是张老的贡献。
品茶往往是“千锤打锣,一锤定音”。谁有这个一锤定音的本事?张天福也。
1989年在安溪西坪镇松岩村举行“茶王”赛,邀请张老担任总评。张老因事迟一天到达。当地知名品茶师先从几百个茶样中筛选出入围获奖名茶,等张老“一锤定音”,评出名次。
张天福风尘仆仆赶到,以他锐利的眼力、味觉,对品评完入选的茶样后,果断地建议大赛组委会调整获奖名次,增加二等奖名额,因为其中有两个样茶从茶汤、茶色、香味、回甘等方面来说是一样的。组委会接受了他的建议。第二天张天福返回福州后,接到大赛组委会的电话,真相大白:两个调整的茶样的确是同一个茶场送上来的同一种茶。众评委举座皆惊。最后在发奖时把秘密揭开之后,主办方和群众交口称赞张老评审技艺的高超与无可争辩的权威性。
张天福说:“茶,不仅是一种饮品、一个产业或者单纯的经济领域问题,茶的内涵丰富,从茶的品质特性、品茗意境、社会功能,结合当前社会实际,可以形成‘中国茶礼’。”
张天福对中外茶文化有着深入的研究。他认为:中国是礼仪之邦,传统礼仪中包含着丰富的茶文化内容,如以茶敬客、以茶联谊、以茶为祭、以茶为礼等,成为东方文明的重要象征。他把饮茶提升到道德修养的高度。张老历数中外古今茶礼:唐朝陆羽《茶经》:“茶最宜精行俭德之人”。北宋范仲淹在饮茶时说:“众人之浊我可清,千日之醉我可醒”。宋徽宗赵佶《大观茶论》所提的“致清导和”、“韵高致静”。清代袁枚称赞武夷茶德:“释躁平矜,怡情悦性”。
张天福极力推崇我们的祖先创造的宝贵财富——中国茶文化。张天福经过深思熟虑,在家里张贴“俭、清、和、静”四个字。
作为新茶礼。他认为:
茶尚俭。倡导勤俭朴素。茶性俭,苦而后甘。要“克勤于邦,克俭于家”,因为成由俭败由奢。
茶贵清。倡导茶以养性,茶以清心。推崇茶为清高之物,寓含清正廉明、清心寡欲、品格清高、反腐倡廉之意。
茶导和。通过茶事活动追求人与自然之间和谐相待,人与人之间的和睦相处,国与国之间和平共处。
茶致静。茶性宁静淡泊,静则明,明则通,静能致远,无欲故静。人们品茶,处在安静的环境,静思得失,进入忘我的境界,达到修身养性的目的。
张天福茶礼四字真言,以全新的观点,赋予时代的气息,给人以清新深刻之感。这正是中华民族历史提倡的一种高尚品性和处世哲学。张老一生实践他自己提出的茶礼的真谛和精神气脉,融化为他那俭朴、清淡、和静、健身的秉性。
早在1934年、1935年,张天福曾两次亲赴台湾认真考察当地茶情,足迹遍及从基隆到高雄的所有试验厂。他发表《台湾之茶业》的调查报告,对台湾的茶叶品种、栽培、采摘、制造以及病虫害等方面都做了详尽的阐述和研究。
八年前,在茶室里,笔者好奇地问他:“您一天喝多少茶?”张老禁不住笑着指着小桌子上的小茶杯说:“每天至少要喝100杯茶。这个数字不会夸张,我现在每天平均接待10批客人,只要陪每批客人喝10杯茶,就有100小杯了。”
张天福活得潇洒,百岁时还不避传统习俗,亲自追求爱情,与远在南京的张晓红女士谈情说爱。终于感动了张晓红女士,来福州结成秦晋之好。
张天福,走的是育茶、品茶、论茶、饮茶、关心茶叶的一生。他是一棵枝叶繁茂的常青茶树,一棵永远茂盛的茶树!
2017年6月4日,茶界泰斗张天福至茶寿之龄离开尘世。
张天福是中国近现代茶业最重要奠基人与先驱者之一,推动了中国茶业复兴与进步。茶人在福州建立首个张天福纪念馆,旨在传承张老茶学思想,树立中国茶界发展的精神丰碑,光大闽茶新时期的文化地标。地址毗邻风景秀丽的福州森林公园,坐落于晋安区西庄路233号闽茶文化馆内。
2017年7月20日上午,全国首个张天福纪念馆启动仪式在闽茶文化馆隆重举办,全国茶界同仁及张老子女、亲友共计108人出席了启动仪式。